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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相忘 不必再等

没有名字的饮食店 第二章 极与极

万圣节快乐呀🎃

各位吃糖了吗🍬

更新来啦☆


第二章  极与极

  转眼到了周末。

  这几天来访的客人比我预计中的多,大部分是好奇的学生,也有附近小区里拖家带口的住户。昨天还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奶奶教训这样连菜单都不准备的开店实在是太随意,虽然最后把奶奶招待得很好,但我还是吸取教训,为周末准备了一下菜单。

  “你这样一个人,要是碰到了故意刁难你的客人该怎么办呢。”

  言犹在耳,身着黑色盘扣缎面棉服的奶奶戴一副挂链金丝眼镜,像旧时严肃的教书先生。我则老老实实地扮演受训学生的角色,恭恭敬敬地在一边候着,姿态端正,嘴上却还逞强。

  “这不是还没有遇到吗。”

  奶奶横了我一眼,我赶忙乖巧地双手递上筷子:“奶奶快尝尝吧,凉了味道会改变的。”

  “年轻人怎么知道这世道的不公哟。”奶奶接过筷子,打在我手掌上,“快去干活,别打扰我吃饭。”

  像鸽子啄走了手里的苞谷,那一下打在手心上不疼,却痒痒的。奶奶终究还是舍不得下重手。

  隔两桌的那些女孩子又开始偷偷笑了。

  女孩子们总是成群结伙地来,就连吃饭的时候也热热闹闹地有说有笑,说那些平凡生活里的琐事,也聊一些捕风捉影的坊间谣言。涉世未深的少女独有的热情洋溢让无意间做了谣言载体的她们显得没那么面目可憎。

  茶余饭后的口舌之快,如果不衍生出大的灾祸,也是可以容忍……的吧?

  不过当这种消遣太过分的时候我也会制止就是了。

  伴随着她们的偷笑声,我绕回惯常坐的位置时不由得多看了吧台边的人一眼。

  我坐在吧台最里侧贴着隔断用的装饰墙,她则坐在离我最远的吧台的另一端。独自前来的她默不作声地吃一份蛋包饭,玻璃杯中的冰块挤在一起,就算稍微化开一些也不会影响黑咖啡的清苦。

  好像昨天跟朋友一起来过。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

  她那件绣着一条白龙的外套让我印象深刻,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见过呢……!

  陷进自己的想法里,我对外界的感知相对地被削弱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巧跟她的目光对上。

  盘子里还剩一口饭,咖啡还有半杯左右的分量。

  “啊……对不起,打扰你了。”现在不是关注食物的时候!我懊恼地在心里拍打自己,双手合十抱歉地向她微微欠身,“只是刚好想到你昨天和朋友来过,今天怎么自己一个人呢。”

  她挪开了视线:“昨天……确实来过。”

  难道闹矛盾了吗?

  她用勺子扒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蛋皮,机械性地心不在焉地重复单调的动作。

  “老板,把店开在这里有什么说法吗?”

  啊......这个可不是我决定的,虽然很合我的心意就是了。

  我一时想不出好的回答,她就一下子靠过来,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该不会是看这附近没有其他饭店所以在躲避竞争吧?”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占了这个便宜呢。眼看她的情绪激动起来,我赶忙解释:“那倒没想过,不过这家店不是我选的址,所以为什么呢,我也不清楚啊。”

  逼人的锐气劲一下褪了,她回到原位,自顾自地又开始烦恼。

  我倒了一杯热牛奶,坐到她座位边上,推到她面前:“天这么冷就别贪凉了。”

  她没喝,只是直直地盯着冒热气的牛奶:“学长说的是真的,老板真的兼职心理疏导啊。”

  

  她叫陆蔓阳,小项凡两届,两个人因为学相同专业,所以是学长学妹的关系。最近到店的学生那么多也是拜项凡所赐,项凡除了成绩不错之外,还是前学生会部门的部长,因为升学就退职了。他那天来过之后,趁我做饭的时候拍了很多店里的照片发了朋友圈,还添油加醋地给我大肆宣传了一番。

  “搞不好以后真的要忙不过来了。”我回头看了一下店里。

  正值午饭时间,店里坐了六桌客人,我也直到现在才能安安生生地摘下围裙坐一会,跟她聊聊天。

  “可以雇帮工,就算一下子招不到长期工也能找到想兼职的学生,叫他们没课的时候来帮忙就行了。”陆蔓阳很冷静地分析。

  “哦,也是。只是端端盘子的话就算是学生应该也是可以做好的。”我转回来,深以为然地点头。

  “但是。”她的语气突然加重,转头认真地盯着我,“老板选人的时候可要擦亮眼睛,万一让废物混进来就得不偿失了。”

  真是一针见血的言论。

  “但是要是教给他们的话也是可以的。”

  “不行!”

  几乎是瞬间反驳了我,她攥紧了拳头敲在桌面上,女性特有的尖锐声线划破了平和的氛围。她好像很急切地要让我认同她,前倾的上半身向我这边压上了一点,在这样近的距离中,我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夹带的红色和眼周的肿胀。

  “自己不愿意上进的人,就算外界施与再大的力量也是根本赶不上的。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这是走路永远追不上开车的问题。”

  用很快的语速说完,她终于没忍住自己的委屈,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用力地往上仰头,短发的发尾碎碎地戳着她的脖子。

  抽了张纸塞在她手里,我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放慢:“说不准汽车也会抛锚或者出事故嘛。”

  她用纸狠狠地擦鼻子,瞪了我一眼,好像在控诉我的强词夺理:“那为什么有人就是整天混日子还嘻嘻哈哈,有的人就算每天强迫自己完成各种任务也还是停止不了焦虑?”

  “人生就是赌博吧?有人满手筹码越战越勇,有人负债累累妄想一局翻盘;有的人运筹帷幄掌控大局,有的人就只能沦为别人的木偶,被人拎着在陷阱里跳舞还不自知。”

  “对于老板来说,你看到来这里的学生们都是一样的吧。但这些学生里有像项凡那样的风云学长,有逼迫自己去做哪怕不想做的事情也要努力变优秀的人,也有浑浑噩噩一无是处却还能笑出声来的家伙,可笑的是,他们从表面上是无法分辨的,越了解到这样的现实,越觉得这样真是在开玩笑啊,这样真是不公平啊。”

  “可是我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知道人和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我一直逼自己习惯这样的世界,为什么我还是没法理解?”

  “为什么明明可以更好,明明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是不知道事情有多紧急呢?”

  她从咬牙切齿的滔滔不绝说到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纸巾,她用手捂住眼睛,咬住嘴唇即使哭也不发出声音。我一直听着她说话,用手盖住她的发旋,轻轻给一些力道:“你们这些学生的心理怎么这么复杂,大人们还真是不懂呢。”

  “对不起......”

  我揉揉她的头发:“干嘛道歉,你这样想没有错,因为你总是喜欢未雨绸缪吧?”

  “嗯?”她带着疑惑看我,眼睛中的红色加重了。

  “项凡是很优秀,但是我想他也不是什么超凡的天才吧,只不过是比正常水平的同级生高出一些。”我端正地坐好,让她的凳子转向面对我的方向,“没有相对普通甚至低级的人,怎么能显出项凡的厉害来呢?”

  “如果是别人的话就算了,我知道我必要管那么多。”她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但是那个是我朋友,我实在是不忍心见到那个最坏的结局发生在她身上。好不容易在大学遇见了,我不想大家都成长起来了却只有她掉队,我真的很想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

  像是又想起了伤心的事,她又克制了一下情绪,手在膝盖上攥成拳头。

  “就算现在是快乐的,以后一定会为现在一瞬间的快乐付出代价的,这样的快乐根本就是放着肉块的捕兽夹啊。”

  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但是那也没关系。

  

  我把陆蔓阳拉进了后厨。

  “你在一边看着就好啦。”我洗干净双手,把厨师的行头重新穿好。

  在番茄上划十字刀,进沸水锅把热水不断地浇在番茄上让它褪皮:“你和那个同学关系很好吧?”

  她在一旁观摩,手紧张地不知道怎么摆:“还不错吧。”

  把剥了皮的番茄、培根的洋葱依次切碎,洋葱激的我的眼睛有点发热:“如果不是关心她,你也不会纠结到这个地步吧。”

  她没作声,只默默地看我处理食材,听我跟她说话和刀切下去发出的规律性的噪音。

  随后我取出了早上处理好的虾仁,煎熟之后把处理好的食材依次放入,把冷饭倒进去:“这样一想的话那个同学还真是很幸福。”

  “不可能。”她不赞同地回答,“每天有人在你边上絮絮叨叨地说些你不爱听的话,烦都烦死了。”

  这样也很好嘛。

  我这么想着,后脑突然尖锐地疼了一下,很迅速,像针刺一样,疼过之后有点麻痒的感觉。

  甩了甩头,我磕开三个鸡蛋:“注意看哦,接下来才是难点。”

  豪言壮语放出去了,但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心里也完全没底。忐忑不安地打好鸡蛋,热锅上油,我深吸了一口气,停止跟陆蔓阳讲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口平底锅上。

  把鸡蛋倒进去快速搅拌,陆蔓阳也稍微凑近了一点看。看蛋液稍微有一点凝固了,我立刻侧锅把底部的蛋皮往上扬,开始颠锅,一边把上部的蛋皮往下颠,一边用筷子修出形状。看样子差不多,我立刻把锅离火,把蛋小心翼翼地盖在塑好型的饭上。

  “看上去就算完成了。”我笑着向她展示。

  她看了看这两坨堆在一起的东西,又看了看我,满脸不解地问:“我一开始以为你要做蛋包饭,但是......饭扣在蛋下面了,这下叫什么呢?”

  “也叫蛋包饭哦。”

  我用刀尖划开蛋包饭的时候在心里真诚地祈祷。我克制着力气,让刀尖轻轻的迅速的只掠过蛋皮的第一层。也许真是被厨神眷顾,被一分为二的蛋皮居然轻松向两边流了下去,露出中间黄澄澄的半熟流心。

  我在她小小的惊呼声中满足地给这道完美的流心蛋包饭淋上了番茄酱。

  “流心蛋包饭。”把勺子交到她手上,“尝一尝吧。”

  “好精致啊。”她挖下一勺,端详了一下样子之后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有点欲言又止地放下勺子。

  心思也许是复杂了点,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果然在掩藏情绪的能力上还是逊色。看得出来她不想让我失望,但珉紧的嘴唇还是让我察觉到她即将出口的言不由衷。

  “直说就好,说真实的想法就可以。”我让她放松地告诉我真实的想法。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半带着解释地跟我说:“虽然流心蛋包饭看上去很难做,炒饭的味道也很好,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半生的流心蛋皮。对不起让您失望了。”

  说到这她还想向我鞠躬致歉,我赶忙扶住她的肩膀:“为什么道歉,有人喜欢工序复杂、失败率高的流心蛋包饭,为了做好一道流心蛋包饭背地里一直不停地练习;但是也有人只喜欢普通的蛋包饭,认为吃上一口普通的蛋包饭就已经非常满足,或者像你一样就是不喜欢半生的蛋皮,难道这样只追求普通难度蛋包饭的人就要比喜欢流心蛋包饭的人逊色吗?”

  她被我扶着肩膀,没有挣开,视线没在我身上,转而去看她只吃了一口的流心蛋包饭。

  “无论吃了什么样的蛋包饭,最后吃饱了才是最好的。”见她真的有点听进去的意思,我又补上一句,“就算吃的不是蛋包饭,只要吃饱了,不管吃的是什么都没关系。”

  

  就在说着话的时候,铜铃声清脆地响起来,我别无选择地出去待客,却看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熟悉的人。

  “这是蔓阳的包!老板,她来了吗?”

  来人正是昨天和陆蔓阳一起来的几个女孩之一,她梳长发,穿着衬衫格子裙和驼色毛呢大衣,跟陆蔓阳的黑色白龙刺绣短外套像一个世界的极与极。

  “陆蔓阳,有人来接你了哦。”

  她从后厨出来,还是那副嘴硬的样子:“你怎么闲逛到这来了,明天就要汇报了,你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蔓阳真是喜欢操心的人。”那女孩嘴上调侃着,却亲密地挽上陆蔓阳的胳膊,“没问题的,我今晚回去就能做完!”

  “都说了多少次叫你不要把所有任务都推到最后一刻做,难道现喝水现挖井吗?”

  “好啦这次就放过我吧?”女孩催促着陆蔓阳,“下午还要指导新生去开大会,没有你我可不行。”

  “好吧。”

  表面上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嘴角却背叛了大脑愉快地弯了起来,陆蔓阳过来结账,我就收了她咖啡和蛋包饭的钱。

  付过之后她突然带着点担心地问我:“那份流心蛋包饭怎么办,我已经吃了一口就不能再买给别人了吧?”

  “你的那份不是还剩一口吗,这样就凑成一份了。”我冲她眨眨眼睛,“比起这个,把心思放在下午的指导上更好哦。”

  “这种东西不能这么算吧……”她先念了我一句,然后郑重其事地向我道谢,“谢谢您!”

  我目送她和同学出了店门,那条白龙随着她的动作运动,滑出门外消失了。那根隐形的针似乎又出现了,不剧烈却又忽视不得的刺痛感折磨着后脑惹人生厌。

  我闭上眼,把手放在脑后轻轻揉着,那种疼痛却毫无减轻的征兆,只是在我心里徒增安慰。叹口气表示无力,我居然鬼使神差般地把手挪到了太阳穴上。

  头疼的话按太阳穴也许会好。

  似乎有人对我这么说到。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店里没有人注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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